2009年11月3日，瑞士制药巨头诺华(Novartis)公司与中国民营疫苗企业浙江天元生物药业股份有限公司达成协议[1]，前者将支付8.5亿人民币收购后者85%的股权，双方还将在疫苗创新、制造技术和商业网络等领域开展进一步合作。

　　在甲型流感(H1N1)疫情袭来的非常时期，这一疫苗领域的中外‘联姻’引人关注。本文将对其深层背景、具体原因以及未来的影响作简要分析。

　　诺华为何急“联姻”

　　在全球制药行业的各细分市场中，疫苗市场的增长傲视群雄。自1980年以来的20多年间，全球疫苗市场增长了10倍多，而同期处方药品销售额仅增长5倍。进入21世纪，医学模式加速从治疗疾病转向以预防疾病为主，进一步促进了接种疫苗需求的增长。据美林公司预测，2009年全球疫苗市场的容量将突破130亿美元，而未来3-5年，疫苗销售额还将以每年18%的速度递增，远远超过整个制药行业年增长4.4%的预期值。

　　自3年前通过并购方式进入疫苗业务以来，诺华已成为国际疫苗市场重要的参与者，但目前仍然明显落后于主要竞争对手。作为全球医药行业最大的增长引擎，疫苗市场是诺华与竞争对手们比拼的战略要地。2006年，诺华通过收购美国疫苗制造商凯龙(Chiron)，首次进入疫苗领域。目前，诺华虽是世界第5大疫苗生产商，但从市场份额看，与前4名有一定差距。在增长最快的疫苗市场进一步扩张并提升份额对诺华显然有重大全球战略意义。

　　中国作为世界第三大疫苗市场，是跨国制药巨头们争夺的不二选择。13亿的人口大国，对疫苗产品需求巨大。每年1500万左右的新生儿诞生、人口老龄化，以及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都推动中国疫苗市场进入快速发展的黄金期，年均增速超过20%。2003年的SARS，提高了人们的防范意识，进一步引燃了对各类疫苗的需求。

　　近两年，跨国疫苗巨头们纷纷在中国大举扩张。2008年底，GSK宣布出资2100万英镑与深圳海王英特龙(Neptunus)合作成立合资企业，项目建成后，年生产能力将达到2500万人份季节性流感疫苗和超过1亿人份的大流感疫苗。这是GSK在中国的第一个疫苗生产基地，由此迈出了疫苗本土化生产的第一步。2009年10月，GSK再度出手，与江苏沃森公司组建合资企业，研发并生产面向中国市场的小儿疫苗。

　　而与此同时，法国赛诺菲-巴斯德(Sanofi-pasteour)也已先行一步，斥资近7亿元在深圳投建年产2500万剂疫苗的生产基地。与竞争对手们相比，诺华在中国动作稍显迟缓。目前，诺华在中国的疫苗事业仍处在起步阶段，在中国市场只有普通流感疫苗和狂犬疫苗两个品种，业绩平平。更重要的是，诺华仍停留在进口疫苗商的地位，急需像竞争对手们那样，通过与本土厂商的合作或并购，实现向本土化生产和制造的转型，这将可以免去复杂的新药审批流程，加速诺华进入中国市场的步伐。

　　“中外联姻”的推动力

　　甲流(H1N1)疫情巨浪的到来，凸显出诺华产能的不足，使诺华启动了整合业内同行扩大产能的选项。行业历史经验表明，疫情的剧烈爆发往往成为行业整合的契机。例如，2005年禽流感疫情发生之后，GSK以14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加拿大疫苗企业IDBiomedical。本次甲流疫情就为诺华带来了实际的行业整合需求。

　　作为中国之外世界上仅有的6家响应世卫组织号召生产甲流疫苗的企业之一，诺华获得了大量的订单，但由于产能无法提高，诺华出现了疫苗供不应求的局面。浙江天元是中国国内第二大甲流疫苗生产企业，充足的产能刚好为诺华所看中。2009年6月，浙江天元成为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布的有甲流疫苗生产能力的国内11家企业之一，并在赢得工信部订单的其中8家企业中拥有第2多的订单量。依据浙江天元12月底之前需交付其9月29日收获的工信部1500万剂甲流疫苗订单这一事实推算，其流感疫苗的实际月产能保守估计也在500万份以上。

　　其中订单量为不完全统计，但不改变浙江天元产能位列第二的事实

　　浙江天元面临的资金压力和上市融资的遇挫，为双方的‘联姻’进一步创造了条件。早在去年底金融危机爆发后，浙江天元就出现过资金压力大的迹象。根据浙江产权交易信息网上的公开信息，2008年11月，浙江天元曾打算拍卖公司4.26%的股份，后由于只有一家竞买方报名而被迫取消拍卖。

　　进入甲流疫苗的生产周期以后，浙江天元的资金链更加紧张。虽然工信部在9月初就开始下发订单，但资金要在12月底订单生产完成之后再统一支付给企业，这其间3个多月企业满负荷运转时的资金周转成本都需要自己解决。华兰生物、北京科兴、天坛生物等上市公司由于资金比较雄厚，压力相对容易化解，而浙江天元这样的非上市公司面临的压力更大。其他融资方式的遇挫，最终促成天元选择与诺华的‘联姻’。下半年创业板开市，为曾经打算上市融资的浙江天元带来希望，但最后却没通过。这时，诺华愿以现金收购浙江天元85%股份的‘联姻’要约就成为缓解天元资金压力的‘及时雨’。

　　最后，中国政府准入政策的松动，是本次‘联姻’不能忽视的另一个背景条件。中国政府曾经在外资进入疫苗市场的问题上采取相当严格的准入政策。中国疫苗市场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计划免疫疫苗，由政府统一收购、统一分配供应，不允许私人购买;第二类是自愿接种疫苗，既包括非计划免疫疫苗，也包括那些纳入计划免疫管理但由消费者自费购买的疫苗。由于疫苗大规模在老百姓身上接种，一定程度上涉及国家安全。因此，计划内免疫品种基本上都被列入国家“限制外商投资范围”，由国内企业供应，国家财政拨款、集中招标、低价采购;而GSK等跨国药企没有进入计划免疫疫苗的招标体系，只在相对高端的自愿接种疫苗市场上竞争。

　　但去年以来，上述限制出现松动迹象。2008年，原属于计划内免疫疫苗的卡介苗和脊灰疫苗首次出现在国家“鼓励外商投资产业目录”中。GSK与江苏沃森的合资公司将要合作生产的麻疹—风疹—腮腺炎联合疫苗也属于国家计划接种疫苗。因此，诺华此次‘联姻’浙江天元，也可以说是在中国政府在外资生产疫苗的准入政策出现松动的前提下，以曲线方式进入中国市场的一次尝试。

　　展望与结论

　　从诺华的角度讲，此次借甲流之机切入中国疫苗市场，是公司全球战略布局需要之下的一步妙棋。疫苗将引领未来国际医药行业的增长，而巨大的潜在需求决定了中国市场又将是未来全球疫苗市场的主要增长引擎，因此中国疫苗市场对于诺华的国际竞争地位至关重要。在甲流爆发导致疫苗需求进一步井喷的节骨眼上，依靠浙江天元的资金需求赢得‘联姻’机会，为诺华巩固并拓展其在中国的竞争地位赢得了主动。借‘联姻’本土厂商实现从纯粹进口疫苗商到本土化生产制造的转型，为诺华在政府准入政策进一步松动的条件下，加速渗入中国市场创造了先机。

　　从中国疫苗市场产业发展的角度看，诺华等跨国药企的介入，将加剧产业竞争，同时也有助于进一步把国内疫苗市场和疫苗企业培育成熟。疫苗市场的掘金机会，已经吸引国内上市药企华北制药、哈药集团、天士力，甚至一些非医药企业如云大科技、重庆啤酒等，通过不同的方式介入疫苗领域。诺华、GSK等跨国巨头的投资、渗透将进一步加剧国内疫苗市场的竞争。另一方面，从诺华、GSK与本土药企合作的模式上看，跨国巨头在利用中国廉价且庞大的产能的同时，也往往与国内疫苗企业进行联合研发，这将有助于促进国内疫苗市场和企业的提升和进一步成熟。

[责任编辑:毛建飞]